央视网消息:人们总说时间能够让人愈合伤痛,忘记过去。可是,时间也能让痛苦更加刻骨铭心。
2011年春天爆发的叙利亚危机,就在一次次看似和平的曙光中拖到了2017年。将近7年的冲突让叙利亚化为焦土,叙利亚人命卑贱到甚至连联合国都已经放弃了对死亡的人数统计。到现在,我们能了解的数据是,叙利亚境内至少有1310万人需要得到帮助,610万人失去家园,298万人仍在被围困地区生活,而这,还不包括几百万人的叙利亚难民潮。
延宕近7年的危机,要在一小时内说清楚,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们只能从中选取一些关键的节点和代表性的人物故事,来还原在叙利亚发生的这场浩劫,也希望在2018年即将来临之际,告诉大家,世界并不全是美好。我非常“天真地”希望战争造成的苦难,不要跨入新的一年。
一、抗议示威的爆发和追悔莫及的决定
2011年,从突尼斯开始,阿拉伯世界爆发了后来被称为“阿拉伯之春”的示威及冲突浪潮。2010年叙利亚发生的旱灾及年轻人对巴沙尔政府改革推进缓慢的不满,终于在外部势力的支持及地区风潮的影响下,成为了席卷叙利亚的抗议示威。
就跟“叙利亚之劫”中的示威者拉赫曼一样,在阿勒颇生活的哈桑在2011年也曾经抗议示威,走上街头,只是不同的是,拉赫曼逃离了叙利亚,在土耳其拿到了法国难民身份,目前在法国生活,而哈桑选择继续留在了叙利亚。
“一开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觉得政府做的什么都不对。我们人民有权上街示威要求政府下台,”哈桑谈起当年他冲动的岁月,“我当年还加入了‘沙姆自由人’(注:目前叙利亚最强的一支反政府武装力量)”。说罢他挥挥手,后悔地说,“这几年已经看透了,什么民主自由消灭独裁,说白了就是拿着其他国家的钱办事。我们以为自己在为了国家而振臂呐喊,实际上却中了其他国家的计。叙利亚人太单纯,轻易就被利用了。”
叙利亚政府副外长米格达德接受采访时就说,巴沙尔上台之初就已经确立了改革的目标,而且正在为之努力。可是一些敌对国家想方设法在2011年前就已经渗透进了叙利亚,所以所谓反对派,一开始就是冲着现政府下台开始游行集会的。
是的,巴沙尔希望可以对叙利亚的官僚体系改革。可是,叙利亚人还没有等到改革见效的那一天进程就被打乱了。
二、停不下的战争机器和打不垮的自立精神
“如果不是危机,我想做个农民,”出租车司机索玛尔这么说。索玛尔是这次采访中,我们感到受危机影响最深,却又最不屈服于命运安排的人。索玛尔加入军队后,在2011年被分配往大马士革郊区执行任务,然而,他在现场却遭到炸弹袭击,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手。
在看到索玛尔之前,我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司机如何仅用一只手和一条腿开车,即便看到后,我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索玛尔可以用一只腿灵活地切换,在手动挡汽车上使用所有脚踏板。索玛尔觉得,自己不能被命运击垮,因此选择了抗旨。除了开车几乎没有任何问题,索玛尔在生活中都自食其力,用仅剩的手臂支撑住拐杖,走上二楼,自己脱鞋穿鞋。
叙利亚危机的持续,使得职业军人成为了最高危的工作。除了索玛尔,我们在今年12月,看到了由伤兵们自发建立的“伤兵俱乐部”,伤员们在一起社交、聚会,摆脱身体残疾带来的阴影。
近7年冲突,造成了叙利亚包括军队人员在内的无数悲剧,而在很多悲剧之后,我们也看到了叙利亚人打不垮的自立的精神。或许,等到叙利亚恢复和平后,这样的精神将会让这个国家早日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三、巴尔米拉的泪和极端组织的恶
今年3月初,我们为了报道极端组织第二次被赶出叙利亚沙漠的文化重镇巴尔米拉,再度前往这里。路上,看着城市渐渐被沙漠取代,我不禁在想,如果30年后叙利亚彻底恢复了和平,我已一名普通游客的身份来到这里,看到当年战争的遗迹,60岁的我一定会热泪盈眶。
巴尔米拉在叙利亚就像一个符号,被记录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告诉着世人当文化融合时,即便在大漠中也可能树立起这样的丰碑。
但很显然,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对此无法苟同。巴尔米拉也成为了这个恐怖组织犯下反人类罪行最好的证据。
15年,在极端组织占领巴尔米拉时,曾在有上千年历史的圆形竞技场内,让未成年人对亲政府的士兵等进行公开处决,逮捕了巴尔米拉文化研究的泰斗哈立德·阿萨德。在哈立德拒绝透露转移文物下落后,极端组织竟然将其斩首,并把哈立德博士的首级悬挂在巴尔米拉入城处。而这个极端组织占领后,实施暴行的竞技场,最终也无法逃过和凯旋门等建筑一样的命运,被极端组织炸毁。
一面人命,一面文化,极端组织就这样,试图摧毁人和人的心。如今,哈立德博士遭斩首示众的地方早已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不远处巴尔米拉入口上的那行已经褪色的大字:“沙漠新娘”欢迎您!
极端组织在叙利亚几乎已经完全崩溃,这个体现了人性中最恶部分的组织或许很快就会消失,但是极端思潮随着恐怖分子化整为零,继续存在着。至少可预见的未来,恐怖主义的阴影仍将笼罩在叙利亚的上空。
四、空前复杂的矛盾和曙光乍现的和谈
在报道叙利亚的时候,我们总爱用“各方冲突”来简化叙利亚的局势。事实上,“各方”一方面代指在叙利亚地面战场的势力,但另一方面,是说叙利亚冲突的种类。
很多观众说,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叙利亚很乱。
经过了7年时间,叙利亚危机从一开始比较纯粹的政治矛盾,逐渐转化成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集散地。从逊尼和什叶之间的教派矛盾,到库尔德和阿拉伯之间的民族矛盾,从伊朗和沙特的地区矛盾,到美国和俄罗斯的全球角力,叙利亚这个大概只有我国河北省大小的国家,竟然汇聚了如此多矛盾,也难怪人们会觉得“乱”。
随着叙利亚危机进入第七个年头,消耗战几乎将所有人的精力耗尽。我们在叙利亚首都,都能感受到人们厌战的情绪在越发强烈,叙利亚人希望不管用什么方式,尽早结束这场灾难。极端组织溃败,成为叙利亚重要的和谈契机,人们似乎想在“乱”中,杀出一条路,最终走向和平。
不过和谈的曙光却也因为极端组织溃败而摇摇欲坠:叙利亚政府实力大增,话语权明显增加;库尔德人虽然反恐有力,但仍被排除在任何政治进程外;边缘化的反对派依旧坚持叙利亚总统巴沙尔下台。叙利亚力量平衡已经被重构,但各方利益需求,却并未跟上力量的多寡调整。凝聚共识的讨价还价,将充满荆棘。
我们不指望2018年叙利亚问题能够彻底解决,但希望至少可以向和平迈出实质性的一步,让更多人避免沙姆斯失去儿子、索玛尔失去手脚的悲剧,让为数不多的历史遗迹得以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