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企业需要自己变得更灵活,而员工也有意愿让自己得到更大的舞台,为何不能让员工决定自己的舞台呢?为何不能将企业的经营责任“拆分”到每个人,让人人都成为自己的CEO,直接面对市场呢?
文 / 穆胜 穆胜企业管理咨询事务所创始人,胜宴私董会创始人、总裁教练
互联网时代是人力资源的“重器”时代,因为在资源可被广泛连接的条件下,人已经成为配置一切资源的中心,人力资源的高效配置(到用户需求上)才能盘活企业内外的各类资源。那么,人要怎样才能实现“随需调用”呢?这个过程对于人来说,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破解企业囚徒困境
互联网时代,企业和员工都在枷锁中,双方都很痛苦:
一方面,太多的企业发现自己越来越笨重——既无法获得用户需求的变化,也无法调整自己去适应这些变化。即使内部兵强马壮,但大企业病却形成了巨大的内耗,它们只能看着这艘巨轮在互联网的海洋中一路沉沦却难以自救。
另一方面,在传统企业的科层制裹挟中,员工成为了一个去个性化的“构件”。企业通过分工和授权为员工设置岗位角色,而员工被限制在岗位上,即使有能力做其他事情,也不得越界。于是,总有老板愤怒地声称企业里没人可用,但人力资源真的缺乏吗?这显然是个伪命题。认真观察会发现,每个企业内部都有真正“怀才不遇之人”,再认真观察又会发现,每个企业外部都有大量“可用之人”。
其实,我们一直坐拥大量的人力资源,真正缺乏的是让人力资源供给找到需求的人力资源配置机制。
问题来了,既然企业需要自己变得更灵活,而员工也有意愿让自己得到更大的舞台,为何不能让员工决定自己的舞台呢?为何不能将企业的经营责任“拆分”到每个人,让人人都成为自己的CEO,直接面对市场呢?
但如果创客与市场(用户需求)的匹配仅仅依靠线下的自组织来实现,效率是不高的。如果能够让企业平台上创客的所有属性都被“标签化”,而后“随时在线”,能够被任何用户“随需调用”,这不就是最高效的人力资源配置机制吗?我把这种组织模式称为“云组织”。
形象点说,所谓“云组织”,就是“滴滴摇人”,当企业在某一个角色上需要人了,就可以随时通过企业的云平台(开放或半开放的信息系统)找到到最合适的人,就像使用滴滴打车(现在叫“滴滴出行”)等软件来摇车一样。这种人如果来自企业内部,就叫“私有云”组织;如果来自企业外部,就叫“公有云”组织。
释放人性的欲望
在平台上,当每个创客根据用户的需求,组织资源提供解决方案,并能够从这一过程中获取合理收益,自组织过程就实现了。
这一过程中,IT只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云组织内的根本动力还是人的欲望,当然,基于这种欲望设计的机制会让这种动力最大化。我们抛弃了计划经济体制,选择了市场经济体制,但在组织里,却仍然秉持计划经济体制的逻辑。
管理的终极追求是让“人人都成为自己的CEO”。说到这里,不妨定义一下——“经营思维”来自人的私欲,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生产力。进一步说,当员工变成经营者,他们的权利义务也开始调整,虽然变得更加功利,但也自担风险,他们获得自己对赌市场风险的高额回报,不是很公平吗?
互联网时代,被压抑的人性开始释放出来,人们对于“自由”的追求远远超过计划经济信徒们的想象。所以,让员工充分“被共享”,不仅仅是组织的需要,更是适应员工人性主张的需要,释放他们的私欲,就能够释放出强大的生产力。其实,我并不主张“共享员工”的说法,当一个人按照上述模式将自己“共享”出去,他不就是一家“公司”吗? 当我们认清了人的私欲和各种能力,就会发现,云组织是更好的组织模式。
新“木桶”的长板
从泰勒的科学管理理论开始,我们对人力资源管理体系中的几个功能模块都深信不疑,按照一定模板雇佣员工、选拔员工、培训员工……因为,企业需要人去“填坑”,企业似乎应该定义岗位,而后选择和培养员工,实现人岗匹配。
这样的组织模式有两个问题:
第一是抹杀个性。事实上,我们为员工设置的那些任职资格、素质模型等模板,打掉了他们多少的个性?而个性就是不同,就是创新的来源,就是某一个能力维度上的优势。面对这些个性,企业不应该“打掉”,而是应该“发挥”。平庸是低稀缺、低价值的,而个性才是高稀缺、高价值的。
所有的员工都是异质性的,究竟是应该通过管理手段让员工整齐划一,还是应该让员工不同的能力被组合成一个最佳的系统?换句话说,这个时代对于木桶理论有了新的解释。过去的认知是,一个人的能力是木桶,短板决定了水桶的容量(获得的收益),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去补齐短板,让自己拥有更大的容量。现在的“新木桶理论”则认为,一个人的能力是木桶,但短板并不决定容量,而是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长板拿出来,组合一个更大的水桶,而后分享新水桶的容量。
第二是割裂知识。当员工被定义在某个岗位上,的确能够在机械性劳动中产生亚当・斯密主张的“分工优势”。工业经济时代,人并未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人们各司其职,附庸在其他生产要素上,将这些生产要素的功能发挥到最大,显然才是最需要的。即使是最重要的人——企业家,他们作为“企业家才能”这类生产要素的提供者,更多展示的也是自己的果敢和对于信息的敏锐。这样的他们,才能够敢为人先,投身商业浪潮,依靠对于信息的掌握创造出企业的红利。
但是,高端价值的创造却一定不是通过“分工”来实现的,或者说,高端价值的创造是从“合工”开始的(虽然需要“分工”来支撑),知识只有作为一个体系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互联网时代,人已经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其他的生产要素应该围绕人来组织。也就是说,人必须具备多个领域(涉及不同生产要素)的知识,并且综合考虑一个系统,才能够创造出高端价值。
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不同的发展路径:有人选择专业精深,他们依靠自己的长板来吸引别人互联;有人选择专业综合,他们充当系统整合者(system integrator)去组合长板。但是,每个人的路径又好像相同:专业精深者,为了经营好自己的长板,必须具备更加综合的能力,正如一个超级IP(知识资产),除了产出内容,还应该知道如何经营内容;而专业综合者,为了整合各类长板,必须自己首先具备一个最有力的长板,光谈“整合”是幼稚的。
所有能够将自己放在云端、“共享出去”的人都具备三层能力:第一层是精深的专业知识;第二层是复合的知识结构;第三层是对接用户的高概念和高感性能力。
这就是这个时代对于能力的要求,我们会看到更多的“极客”(专业精深)、更多的“跨界”(知识符合)、更多的“产品经理”(更懂用户),我将这种人才叫作“新T型人才”。
云组织红利
云组织会释放怎样的“组织红利”?
成本低廉
招聘成本和培训成本将大幅降低。聘请一名外部的人才需要高昂的招聘成本、培训成本。但在云组织里,所有员工的能力都是用标签标示的,搜寻效率更高;当人才实现了“在线”不“在册”,成为“公有云组织”,搜寻范围更大。由此可以找到“U盘化”(模块化)的人才,实现即插即用。这样一来,招聘成本和培训成本就降到了最低。
人均薪酬也将大幅降低。一来,云组织上“在线”的人才出售的是自己“可共享”的能力,由于不是专属,自然可以将单价降低。二来,由于互联网连通了极大范围内的人才供给,供给增加,自然可以降低人才单价。
管理成本(也就是内部交易成本)也将大幅降低。在使用人才的过程中,企业要想办法对其进行“管理”,而员工一定能找到办法偷懒,这是科层组织规则的必然结果。但在云组织里,员工与企业之间是“合伙人关系”或“外包关系”,员工是自己的CEO,从企业对付员工,变成了员工自己对付自己。
产出多样
当企业的资源固定、安排固定时,产出的都是标准化的产品,一旦用户需求出现波动,首先冲垮的就是内部管理体系,或者说,管理体系会第一时间展现出不能与时俱进、自我迭代的劣势。
但在云组织里,人力资源首先由“本地人才”被扩展到“在线人才”,在“连接大于拥有”的时代,只要能够在互联网上接触到,就能够为我所用。另外,人力资源的安排方式是灵活的,他们不再基于岗位,而基于连接存在,或者说,连接定义了他们的岗位。正如,海尔的一名总监曾经说:“我这名片上的‘总监’只是一个title而已,我就是海尔生态网络里的一个节点”。他的意思是,对他发出协作需求的人决定了“我是谁”。由此,所有人都可以被配置到任何用户需求上。
当人才的获得范围和使用方式被扩展了,企业打造了一个柔性的生产系统,甚至可以将这种模式向供应链后端延伸,打造出“超级供应链”,从而满足互联网上千人千面的用户需求。
风险外置
传统的人力资源使用方式是“自营”,即人才的进销存都在企业。一旦聘用人才,企业必须支付大部分的固定薪酬,而不管市场绩效,此外,要解雇员工还会付出大量的沉没成本、重置成本。一句话,科层组织里,企业承担了所有的风险。
但在云组织里,企业转型为创客平台,仅仅是赚取撮合抽佣的收益。直观地说,就像马云不用雇佣、培训淘宝店家一样,在淘宝的平台上,优者生存,劣者淘汰,平台只是从供需对冲中抽取自己的收益而不用为失败者买单。当然,除了撮合抽佣外,企业也可以对创客平台上的优质项目进行投资。例如,海尔就会直接投资自己平台上孵化出来的项目,但会设计一套风控模式,也是风险极低的,这是他们“事先算赢”的基因。
尽管有太多的管理学者都强调“人是第一资源”,但事实上,在互联网时代以前,人从来就不是“第一资源”,而是其他资源(如土地、资金、技术、社会资本等)的附庸物。
我们对于人性的设定更多地是在科层的框架下,把人性简单化,并作为科层组织的一个“构件”,而不是作为价值创造的中心资源。或者说,我们害怕人性的不确定性,害怕人性中过于复杂的部分,认为这些部分是管理的难题,而不是价值的来源。
不理解人性又怎么会明白如何激活员工?如果说一个企业的激励制度是产品,那么员工就是用户。然而,有多少此类产品完全是管理者主观臆想出来的产物?这样的产物,又怎么会有用户愿意接受?所以,那些名义上拥抱云组织的企业,大多是以此为幌子,设计了一些让员工“卖力不拿钱”的套路罢了。
云组织的出现并不仅仅是一种技术进步,更是一种价值观的进步——从威权到平权,云是一种商业民主。毕竟,不是所有的企业家都能拥抱云组织,因为不是所有的企业家都能拥有那种平权精神的。